【新旧约全书】Holy Bible, Chinese Union Version (GB), Textfile 20010201.

纽约州劳工部对神韵艺术团展开调查

  作为学生乐手加入神韵艺术团后,尤金·刘参加了 200场演出,但每月工资从未超过300美元。纽约州监管机构已开始对该团体的劳工待遇进行调查。   THE NEW YORK TIMES 多年来,一家总部设在纽约州的著名舞蹈团依靠儿童和青少年在世界各地演出,每个演出季收入数千万美元...

2022年12月28日星期三

妓女向往的中东王室 是她们想要逃离的地狱





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黄瓜汽水

编辑 、题图 | 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那個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当世界杯的镜头扫到一位16岁的卡塔尔男孩身上时,恐怕谁都不会想到,他在一个月后成为了中国的网红。

如今,“卡塔尔小王子”已经在中国的社交媒体拥有1500万粉丝,而卡塔尔的全部人口也只有290万而已。打开抖音,大数据会将刘耕宏教小王子跳操的视频推送到你面前。

喜欢他的人,宠溺地叫他“饺子皮”,因为他和卡塔尔世界杯吉祥物有几分相似——眼神中充满有钱人清澈的愚蠢。就在卡塔尔以东道主身份输掉第一场比赛时,手舞足蹈的他被p成表情包,配上的文字是:2000亿也买不来东道主开心吗?



且不说卡塔尔举办世界杯的2200亿和他有什么关系,也不论他的王室身份究竟几分真假。

当一个阿拉伯世界的男性,成为中文互联网世界的另类偶像,并且轻松夺走了足球名宿们的流量,甚至还有女性愿意带着闺蜜一起嫁给他时——事情就变得无比魔幻了。



就在大多数国内网友对着中东的财富力量顶礼膜拜、沉浸在嫁入中东豪门的梦境时,估计没考虑到,自己会变成直播画面左下角的样貌。



狂欢者匍匐在所谓的小王子脚边。

有人在他的评论区许愿考研成功,仿佛他是阿拉丁神灯转世;还有人在评论区向他索要兰博基尼、十万欧元和别墅支票,调侃这个16岁的小孩能把全球石油价格打下来。

还有人希望自己能成为被送去中东“和亲”的幸运儿。



开玩笑也就算了,最讽刺的是混迹其中的“真粉丝”。

他们在小王子的家门口充当起了赶走乞丐的“老奴”。甚至成功运营着饭圈的套路,号召大家为他的超话打榜,号召大家写英语作文给他介绍家乡美食,号召大家不要扰乱小王子的社交平台秩序。

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来自王室的尊贵明星。



而王室的光环在什么情况下是最耀眼的?

或许是在一套流行已久的霸总叙事里。

一部分女性发自内心想要嫁给这位传说中的卡塔尔王子。当她们遗憾地发现这张“饺子皮”只是一个跟王室沾边的远房亲戚后,又将自己的幻想投射到了另一位真正的王室成员身上。

于是,卡塔尔王室的贾希姆王子与贝克汉姆的一张合影就这么刷屏了。

在头顶白布的财富和王权面前,哪怕是顶级球星也只配当绿叶。更让人产生意淫畅想的,是这位王子虽然拥有践踏女性的权力,但仍然选择了只娶一位妻子——幻想霸总叙事的看客再一次雀跃了。



那么,如果一位“小王子梦女”如愿以偿,真的嫁到了卡塔尔,她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世界?

欢迎来到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女性地狱。

先从背景说起。

卡塔尔与沙特阿拉伯都信奉保守的瓦哈比教派,因此,在这里生活,就得严格按照最原始、最传统宗教教义管理个人与社会生活。

会有多保守?

举个例子,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保守宗教势力会把引进外来设施和技术视为“不信道”,就在这种状况下,沙特政府不得不跟埃及穆兄会合作,利用他们能力推动现代化改革。



在发现石油以前,沙特很多人保持着原始的生活方式。石油的发现,让这个封闭的国家迅速吸纳了大量现代化的概念。

那这里的宗教力量又有多强大?

2011年阿卜杜拉国王曾下令所有女性用品店,包括内衣、化妆品、女性服饰等,必须在一年内以女性员工取代所有男性。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推动现代化改革,二是为了提升女性就业率,三是为了营造尊重女性的印象,改变国际形象。

但最高统治者的命令一波三折,不但没有得到即时的执行,甚至还引发了反噬——2013年200多名宗教警察以“女性就业,男女接触变多,宗教警察难以执法”为由要求撤回此令。而事实上,类似的政令早在2006年他们就尝试过,但同样因遭到保守势力反对而流产。



所以,当你有幸来到卡塔尔这样的国家后,你需要重新认识你所生活的世界。

首先,你要适应的是一夫多妻制。

根据这里的习俗,一位男性可以娶四位妻子。在这个全世界性别比最悬殊的国家。但即便多出来这么多男性光棍,一个大腹便便的中东白袍男性后面,仍然跟着四个黑袍女人。

当然,这并不是大学宿舍挑选室友,剩下的三个妻子不可能是你的闺蜜朋友,更有可能是你陌生的黑袍姐妹,你们每人至少要给丈夫生七八个孩子。



截至2021年,卡塔尔一共有293万常住居民。男性居民约219万,女性约为73万,一个国家的男性是女性的3倍之多。

其次你要考虑安全问题。

只要你的中东老公不把你打得鼻青脸肿,你就算是嫁对人了。2010年10月,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最高法院在一次判决中指出丈夫可以打妻子,只要不造成明显的伤痕就行。

在这片土地上,女性是丈夫的附属品,她们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一辈子都要服务于男性的奴仆。在教义中,男人是家庭的支持者,保护者,供养者,监护人;女性的使命则是怀孕、生育、哺乳、养育子女。



另外,如果你不幸进到了一个保守家庭,那你看到的世界可能就是黑袍缝隙露出的那几厘米。

每一个女性都有自己的监护人,小时候是父亲,父亲不在的话就是兄弟或叔伯,嫁人之后自然是丈夫;你从此丧失了和任何丈夫以外的男性共处一室的权力,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异性朋友;你不能自由地出国甚至离开所在的城市,一切行动都必须经过父亲或丈夫的允许。

即便是在超市或者麦当劳这样的公共空间,也被严格地划分为男性区与家属区。



《2022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沙特阿拉伯排名127位,卡塔尔排名137位,伊朗倒数第四,阿富汗倒数第一

如果你听完这些可能觉得有点害怕,那就千万别去了。因为如此严峻的女性生存环境,已经是经过改良后的版本了。

比如沙特阿拉伯在2016年公布的经济改革计划“2030愿景”,其中就包括提高女性权益与地位,取得了相当亮眼的进展。2018年,沙特女性终于拥有了独自驾车的权力,政府还限制了宗教警察的职权,批准了女歌手举行公开演唱会,允许女性进入体育馆观看赛事,开放多个行业领域鼓励女性就业。

但可悲的是,这些女性权力是政府“自上而下”的施舍,而非民众“自下而上”的争取。即便沙特女性获得了喘息的空间,她们被限制的行为仍然会让人瞠目结舌。

没有男性监护人同意,沙特阿拉伯女性不能开立银行账户。

没有男性监护人同意,沙特阿拉伯女性不能获得护照出国旅行。这个监护人同意制度还扩及到女性生活的其他更多事项,包括工作,就学,甚至是接受某些特定的医疗项目。

沙特女性要结婚或离婚也需要取得男性监护人的同意。如果儿子年龄超过七岁,女儿年龄超过九岁,那离婚的女性就很难获得孩子的监护权。

所有服务男女顾客的餐厅都必须设两个座位区,男人和女人基本上分开用餐。

沙特女性不能自由的穿衣服。沙特女性通常穿着一件长及脚踝,宽松的长袍。

有部分的公共空间设有女性专区,例如购物中心的女性专属楼层,只有在女性专区里,女性可以脱下长罩袍。

如果你听了还有勇气,那么欢迎你去和亲,多去解救几个摆脱不了黑袍的女性。

也有人在社交平台表达自己对这里的向往,甚至明确表达“只要给钱,我可以穿一辈子黑袍”。似乎只要去了中东,在街头要饭都能月入五十万。

但石油赐予的财富与幸福,也会随着石油价格波动而跌宕。2003至2013年国际油价一路上涨,沙特不仅GDP翻了两倍以上;但2014至2015年国际油价暴跌后,沙特金融储备就从2015年的7320亿美元降至6230亿美元,政府只好发行国际债券以免入不敷出。

沙特贫富差距大,人均GDP为23585.89美元,并没有中国深圳的11.64万元高(约合24848.08448美元)。在远离大城市的偏远地区,传统教法依旧扮演着重要角色。所以对对象进行家庭背景调查,就很重要,类似投胎。

人的权力从来都不是分割的。

当你成为这里的女性之后,地下的石油与黄金,与一个奴仆又有什么关系呢?运气不好的话,你甚至连自己的头巾长袍的款式都选择不了。

如果你是男性,你又如何能确保自己能投胎成为极少数的王室贵族,而不是那个死在基建场馆里的异国工人?

甚至就算是王室中的女性,也无法轻易获得自由的豁免权。

迪拜谢赫酋长的哈雅王妃为了离婚远逃英国,历经官司和波折才讨回了女儿的抚养权。这还是因为她的娘家是约旦王室,能为她聘请伦敦最厉害的离婚律师。



迪拜王子哈曼丹在Instagram拥有1500万粉丝,每一天都能晒出自己骑行、运动、驯鹰的靓照。

讽刺的是,许多喜爱哈曼丹王子的粉丝,曾经也喜欢过他颜值爆表的妻子,谢哈克公主。二人结婚之后,王子继续风光潇洒,谢哈克公主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许这些真实发生的故事,都无法劝退一个想去中东和亲的人。实在不行,你还可以赌一把,试试去当一个卡塔尔王太后——那个被中文互联网营销号宣传成“中东甄嬛”的女人莫扎。

但你也要知道,即便如此,这个地位最高的女人,看世界杯也得待在休息室里。





讽刺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一部分中国女性幻想嫁到卡塔尔的同时,《时代》周刊评选了2022年的年度英雄。

画面上是三个没有露出正脸的伊朗女性。

她们搀扶彼此,没有戴头巾,露出了头发。



一切都要从一个名叫阿米尼的伊朗女孩说起。

今年9月,22岁的玛莎·阿米尼 (Mahsa Amini) 在街上被捕,原因是道德警察“认为”她没有按照规定严格佩戴头巾。在警方拘留期间,阿米尼抢救无效身亡。伊朗政府拒绝承认阿米尼死在了滥用刑罚的棍棒之下,坚持她死于意外的心脏病,但在场的人,分明都听到了阿米尼在警察局的惨叫。

于是从9月中旬开始,伊朗全国大范围爆发抗议活动。阿米尼之死像一颗投入广大人群中的炸弹,点燃了所有伊朗人压抑了几十年的愤怒,打得伊朗政府措手不及。

女性走上大街,扯掉头巾,甚至当街剪掉头发,掷入篝火中燃烧。甚至有女性剃了光头,在道德警察面前勇敢地跳舞。

她们打出“妇女、生命、自由”的口号,要求伊朗政府给阿米尼的死一个明确的交代。她们愤怒的并不是“阿米尼没有佩戴好头巾就被警察打死”,而是“阿米尼一开始就不应该被捕”、以及“伊朗女性凭什么要戴头巾”。



从历史角度来看,原本拥抱现代化改革的伊朗,女性甚至可以化妆烫发穿裙子。

而自从1979年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开始统治这片土地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在此之后,烫发就别想了,女性必须用头巾遮住头发。酒精饮料、大部分的西方电影、男女共游及晒太阳都被严令禁止。各阶层的教育课程由“伊斯兰大学委员会”设计。



20世纪60、70年代的伊朗女性

你不听话,自然有人教你听话。政府设立了一个特殊的警察部门,负责规范女性的着装和行为。在2006年,他们正式更名为“道德警察”。

2021年,易卜拉欣·莱西上台之后,保守派将宗教道德标准的下滑,视为对共和国神权政治基础的严重威胁。莱西呼吁全面重振保守的着装法,称“伊朗和伊斯兰教的敌人”正在瞄准“社会的宗教基础和价值观”。

于是伊朗女性的头发再一次成为案板上的猎物。



社交媒体流传的视频中,能看到伊朗道德警察随意侮辱、殴打妇女,并将妇女拖进面包车,然后给她们戴上头巾,送去接受“再教育”。

24岁的德黑兰女孩Sara曾经就被道德警察抓捕过,这些警察用脚踢她的肚子,呵斥她,让她的父亲给她送来“得体的衣服”,并且强迫她签一份“以后一定严格遵守传统教法”的保证书。

还有一则视频里,一名被捕女孩的母亲扑倒在一辆行驶中的道德警车面前,尖叫痛哭着:“我女儿病了,求求你们不要带走她。”



伊朗人的眼泪没有用。

就算是“道德警察被废除”的消息,最终也被证实是一场空欢喜的假新闻。

退一万步说,就算道德警察真的可以不再上街巡逻,也丝毫不会影响伊朗《头巾法》继续实施。就算没有道德警察,也会有全新的部门接着履行道德警察的职责。

事实上,伊朗道德执法发言人前段时间表示,政府官员已经在筹备道德警察2.0——利用“更新、更精细的管理方法”来收紧头巾的管制并且加强其传统宗教价值观的教化。



而这场如今已经持续三个月的抗议活动,也在缓缓割裂几代伊朗人的关系。

他们之中,一部分年纪更大的人在信仰上坚定跟随伊斯兰教,而Z时代成长在互联网世界,他们也想像其他国家的年轻人一样自由自在地活着:刷TikTok,大声地唱流行歌曲,在YouTube上看美妆视频。

一位在德黑兰参加抗议活动的32岁女性告诉《华尔街日报》,伊朗女孩从9岁开始就要佩戴头巾,接受日复一日的洗脑。就在最近,她参加了几次抗议活动之后被警方逮捕,并且遭到了严重的殴打。她的妈妈哭着打电话告诉她:“我为你是我的女儿而感到羞耻”,甚至她受重伤回家后,家人对她置之不理。

也有人选择站在了女孩们身后。

伊朗女孩Yasi的母亲Minoo,选择在宗教妇女在线请愿书上签名,呼吁废除道德警察、废除《头巾法》。Minoo告诉《纽约时报》,她在死去的阿米尼身上看到了女儿的影子,她作为老一代伊朗女人,是自愿戴头巾的——但一个女人是否应该戴头巾,选择的权力应该属于女性,而不应该由政府决定。

“我依然相信神,但我受够了假借神意的官员,他们没有把我们当同胞。”



死于抗议活动的伊朗女孩尼卡,今年只有16岁。尼卡的母亲在接受采访时说,警察打碎了尼卡的头骨,打断了她的牙齿,她的颧骨脱臼,尸体面目全非。



伊朗为什么会产生剧痛的撕裂?

经济发展带来的世俗化愿景是自然发生的。识字率的提高、城市化的发展、互联网渗透率,甚至连伊朗的生育率都在下降。

荷兰非牟利独立研究机构GAMAAN,近期就伊朗人的宗教态度进行调查,发现在40000名受访者当中,当中47%从有信仰变成无信仰。而相对于人口普查的99.5%为什叶派相比,民调却显示只有32%受访者自认为什叶派穆斯林,自认为无神论者、祆教徒、精神信仰者(spiritual)、不可知论者及逊尼派穆斯林的人,则分别占9%、8%、7%、6% 及5%,另有22%不认同上述任何一项。

伊朗人没有轻易认命过。

从他们硬颈的电影议题里,就能看到一个种族的骨气,以及逐渐松动瓦解的文化气氛。



《一次别离》的开头,西敏想和丈夫离婚,就是因为要带女儿逃离伊朗

如果你留意过今年的戛纳电影节,你一定知道是哪位女演员打败了汤唯。

扎拉·阿米尔·阿布拉希米——她被誉为伊朗的巩俐,她凭借电影《圣蛛》获得了今年的戛纳影后。



只看电影名字,你或许根本不知道这部电影要讲的是什么故事。

Holy Spider:神圣的蜘蛛杀手。

在伊朗的圣城马什哈德,发生了一连串离奇的妓女死亡案件,而杀死妓女的连环杀手,被民众奉为“圣蛛”。

拉希米扮演的女记者只身前往马什哈德进行调查。她一来到圣城,就被旅店前台质疑为什么不好好佩戴头巾——只因为她额头前的头发散落下来,这被伊朗人视为“不检点的女人”的特征。因为在《古兰经》教义里,只有妓女不配佩戴头巾。

同时她也发现,就算把凶手犯罪的线索摆在警察面前,他们也不想用心查案。因为死者是妓女,她们死不足惜。

死掉的妓女就像维护社会稳定的燃料一般,燃烧完只剩下一股青烟。



而另一边,杀害妓女的凶手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泥瓦匠,也有美满的家庭和孩子。只是他狂热笃信宗教,认为自己在以正义的方式替真主清洗着圣城的罪恶与污垢。



女记者最终只好亲自走上街头,褪下头巾,化妆扮成妓女,用生命危险才得以引蛇出洞,换来杀手绳之以法。



但最精彩的部分,竟然是杀手被逮捕之后。

在法庭上,法官质问杀手,何以判断这些死去的妓女道德有亏,必须得死?

杀手自豪又轻松地笑着回答:“要认出街上谁是妓女,并不需要你有多聪明。”

在场的所有男性都发出了默契的笑声,庭审现场顿时充满了愉快的空气。



而杀手的妻子也不认为丈夫有罪,相反,屠杀妓女被认为是一种荣耀的英雄行为。

妻子向青春期的儿子解释,你的父亲不是罪犯,他只是在惩罚那些不干净、不检点的女人。一个孩子的双眼,从对父亲是杀人犯的困惑和恐惧,逐渐转为了自豪与骄傲。



甚至连伊朗的民众,都聚集在法庭外要求政府释放蜘蛛杀手,因为他在替真主清理罪恶。街坊邻居甚至会免费给杀手的家人免费送菜,甚至鼓励他的儿子长大后继承父亲的衣钵,继续屠杀更多妓女。

而受害妓女的父母,反而变成了没脸见人的罪人。



蜘蛛杀手沉浸在成为宗教英雄的幻梦里,就算走向绞刑架也有大义凛然的壮烈。

他绘声绘色地向儿子描述,自己是如何在街上锁定猎物,又是如何用头巾将这些女性活活勒死的。

整部电影的杀人片段都不算惊悚,直到女记者在影片最后打开了一段采访DV录像,我们才得以从一个女性的视角,看到了最毛骨悚然的画面。

杀手死后,他只有十几岁的儿子,骄傲地向记者还原了父亲杀人的过程,他让自己年幼的妹妹扮演妓女,而他高高在上地演示着如何掐死一个女性,如何把她们的尸体卷进地毯中丢弃。



最令人窒息的细节是,蜘蛛杀手每一次杀人,最终都是用女性头顶的头巾勒死她们的。

只有一个体型较大的妓女是特例,因为她根本不戴头巾,这也导致杀手差点没能杀死她——

当一个女性主动摘下头巾时,男性就失去了杀人工具。

也许很多人都不理解这部改编自真实事件的电影,凭什么能在国际获得如此高的荣誉。这是因为,屏幕内外的女性,都正在被这寸窄窄的、黑色的头巾绞死。

被裹在地毯里丢弃荒野的女性尸体,既是伊朗马什哈德的妓女们,也是死去的22岁女孩阿米尼。



这并不是伊朗人的唯一一次呐喊。

就在本届卡塔尔世界杯,那场伊朗对阵英国的比赛前,你或许也看到了拒绝跟唱国歌的伊朗国家队球员,以及看台上缓缓展开的口号:

妇女、生命、自由。

当伊朗球员拒绝唱国歌时,台下戴着头巾的伊朗女性流泪了。



而伊朗女性能够进入足球场,也只是这几年才发生的事。

伊朗导演贾法·帕纳西早在2006年就拍摄过一部女性与足球的电影。

获得第56届柏林银熊奖的伊朗电影《越位》,讲述的就是伊朗女性为了看球赛男扮女装的故事。

对于道德警察和士兵来说,女性进入球场,就是违反教义的“越位”。而对于伊朗女性而言,国家机器对她们的一次次权利侵犯,也是一次“越位”。

电影中的女球迷,最终趁着伊朗进入世界杯决赛圈的狂欢活动逃跑。可现实中,伊朗女性并没有这么轻松美好的结局。

2019年3月,伊朗女孩萨哈尔 · 霍达亚因为女扮男装潜入足球场观赛而被捕。

当萨哈尔得知自己可能面临6个月到两年的监禁时,她穿着心爱球队的蓝色球衣,在愤怒与绝望中自焚而死。在国际足联的压力下,伊朗长达四十年的女性看球禁令才宣告结束。



伊朗人不断流血,不断经历动荡,但从未停止追问为什么,他们在催泪弹和棍棒下一次次呐喊自由。

歌手Shervin Hajipour为了伊朗女性的抗议运动写下了一首名叫Baraye的歌曲。

歌词是这样写的:

为了我的姐妹,你的姐妹,我们的姐妹

为了瓦解那些生锈的思想

为了我们对平凡生活的向往

为了学生和他们的未来

为了妇女、生命和自由



2011年,突尼斯小贩布阿齐齐的死,点燃了“阿拉伯之春”的第一支火苗。

从此之后,整个阿拉伯世界开始动荡,威权政府一个接一个轰然倒塌。突尼斯、埃及、利比亚、也门、叙利亚、甚至是最保守的沙特阿拉伯都出现了抗议的声音。

看似牢固如铁壁般的权力,在民众的愤怒面前也只能丢盔弃甲。

2022年,阿米尼的死,让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中东地区的女孩们。

她们流血、被殴打、被侮辱至死的人生,在地球的另一端的中文互联网世界,却像一片羽毛一样轻飘。

金晨在世界杯的某一天,发了一张模仿中东男性满手宝石戒指捂脸的照片。

她戏仿的,是那张著名的“沙特富人看球赛”梗图:难受、无助、但富有。

很明显,她并不知道她用来“表现幽默”的那块头顶的白布,对于整个阿拉伯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现实世界里,这块白布代表着男性权力,这份权力给予他们娶四个老婆的自由,甚至可以按照自己的喜恶结束这些女性的生命。

当网友的质疑声淹没金晨的评论区之后,明星和她的团队反而委屈起来:

“人类何苦为难人类。”

后半句她没说完的话,很多人都能替她说完:你模仿的那块白布的主人,就在你开玩笑的此时此刻,正在为难另一群人类。



当女性的世界不断下沉,我们的明星用流血的权力符号“白袍”开玩笑时,其他国家的女性在做什么?

今年第75届戛纳电影节的现场,法国女性组织在红毯上点燃了黑烟,她们拉开了巨幅的名单,上面记录着129位女性的名字,她们是上一届戛纳到今年戛纳的一年之内,在法国因家庭暴力、针对女性的谋杀而死去的女人们。



为了声援本国女性的抗议活动,伊朗女明星塔拉内·阿里杜斯蒂冒着生命危险摘掉头巾,在Instagram上发布自己举着“妇女、生命、自由”口号的照片,而她本人目前已经被捕。

不止一个伊朗女演员。Hengameh Ghaziani和 Katayoun Riahi也因为摘下头巾参加抗议活动而被捕。伊朗通讯社IRNA称,这些女演员被指控“勾结意图危害国家安全”和“进行反国家宣传”。



国际女演员也用剪刀声援伊朗女性。

包括朱丽叶·比诺什、玛丽昂·歌迪亚、伊莎贝尔·阿佳妮、伊莎贝尔·于佩尔、夏洛特·甘斯布等在内的众多女性电影人,选择剪掉自己的头发支持伊朗女性为自由而战。



五年前,我在美国遇到过一位伊朗女孩。她像一位从中东世界出逃的幸存者一样,每天拼尽全力读书学习。

她拥有一双我见过的最深邃美丽的眼睛,头发略带卷曲,利落的扎着高马尾。平时穿着宽大的卫衣,随性又动人。

她告诉我,自己的长相其实放在伊朗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有更多的伊朗姐妹,再漂亮的面孔也只能被盖在一片头巾下。在伊朗,女性不能骑自行车、不能随意奔跑、不能跳舞、不能穿过于紧身的衣服——因为女性晃动的曲线会导致男性产生犯罪的想法。

她们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

为了能逃出伊朗、移民美国,这位伊朗女孩嫁给了现在的老公,虽然没有太多感情,但只要能摘掉头巾,能接受先进的教育,就算和陌生人结婚也无妨。

我们坐在同一个教室里,而她为了摘下头巾,几乎赌上了整个人生。



就在我们争论着头巾、生命、自由与中东女性的命运时,世界的车轮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它带着尖刺和利刃,马不停蹄地从女性的身体上轧过,只留下一地鲜血的痕迹,而我们每个人都是不远处的旁观者。

12月22日塔利班宣布,未来将全面禁止阿富汗女性接受高等教育。一位正在学医的女大学生看到新闻后,哭着向母亲打电话:“我们的未来彻底黑暗了”。

与此同时,在伊朗抗议运动的队伍里,军队故意向女性示威者的生殖器和面部开枪。这是一种只有这片土地才能想象出来的、独有的、恶毒的惩罚女性的方式。

现在再回头看那些用白袍玩梗的中国网友,任谁都忍不住感叹——

原来人类的悲喜、愤怒、眼泪,

有时候真的并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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