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殷商分界说,也就是说商和殷是由两个不同族群建立的,殷革商命,在迁都殷墟后沿用商的国民,表现在早中商和晚商在文化形态上有明显的差别,同时也有传承;

2.殷人北来说,主要论点是殷墟考古中发现的殷人文化与此前中原的仰韶和龙山文化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与辽宁红山文化有明显的承袭关系,例如郑州偃师早商中少见的兵器在殷墟出土很多,这些兵器带有非常浓重的草原因素;

3.先商文明南来说,主要论点是先商文明并非承袭自仰韶和龙山,而是起源于大溪、屈家岭、石家河、盘龙城长江中游文化线,在盘龙城文化达到顶峰后,长江中游文化伴随稻作农业、青铜冶炼(二里头青铜和石家河青铜的合金配比一致)向北进入河南,并催生了二里头和二里岗。

还没读完,但是读起来非常带感,郭静云女士时不时的吐槽也很有意思,就是书太贵了。

有些颠覆性的观点对我启发很大。大胆假设和女性视角的吐槽可以弥补我很多想象力的空白。

小心求证做的不够,但也能理解。历史无论怎么研究都需要脑洞和脑补,只是郭女士开的多了点大了点。

另:有一条纵贯线,穿越时空的感觉。和眼下的考古进度条们两相对照,上古时代的迷雾渐渐清晰起来.我去过一些上古遗迹,总的感觉是现在还缺乏一个通盘考虑的理论。现有的考古成果怎么整合,形成理论性思考?我和同道要摸索的还多了去了

小时候看纪录片《望长城》着迷,看到路边的土埂就觉得像城墙,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身处江汉之间,书上说咱们这里以前是云梦泽,哪来的古城墙呢?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直到读了郭老师的这本奇书,着实大吃一惊,原来江汉平原的史前古城不仅数量庞大,而且年代之早也是让人啧啧称奇。至少在距今五千年前的屈家岭-石家河文化时期,江汉平原上的先民们就已经用原始的工具和双手建立起规模庞大的“城市群”!

江汉平原上随处可见的类似的宽达数十米的长条形水塘竟然是五千年前的先民们人工开挖的护城河的一部分,而塘边底宽数十米的土堤竟然是先民用挖护城河的泥土堆筑的城墙,水塘边平淡无奇的方形台地竟然是长江中游面积最大、等级最高、延续时间最长的史前祭祀场所!

石家河遗址西城墙和印信台遗址

一些视角还不错,但总得来说,臆想居多。

刚才有人给我推荐了这本书,俺粗略地翻了翻……说实话比杉山正明的什么疾驰的草原征服者之类的书好多了,但真的,别把这当什么“权威解读”,其实这本书也就是个新视角的探索而已。


比如简单地找几个荒谬的地方。

作者认为,商朝和殷朝是两群人建立的,并暗示殷朝(盘庚之后)是骑马民族建立的,因为居然有马:

还真是颠覆性的结论啊,原来盘庚是草原上跑马的可汗啊……


然而,马骨坑,仰韶文化和大汶口文化时期,中国境内就有了。

甚至,商朝的祖先,邯郸涧沟遗址就有马骨出土:

不过中国的本土野马,属于普氏野马,学者们认为这种野马无法驯养,所以石器时代的中国人,虽然可能拿马当食物,但并没有驯化马匹。

而为什么忽然在商朝晚期,驯化马匹大量出现了呢?

就因为商朝晚期,驯化马匹大量出现,所以就能反推说商朝晚期王统被草原人取代了吗?

还真不能……

因为在远古时代,我国北方的“草原人”最繁荣的便是红山文化,红山文化依然没有驯化马匹。商朝远祖虽然也是龙山文化成员,但跟红山文化也多有交流,即便商朝统治者是草原人,依然不是能驯化马匹的草原人。


那么比商朝驯化马匹还早的中国人是啥?还真不是“纯”草原人,而是跟华夏先民息息相关的老亲戚——羌戎(注意,并非汉朝以后的羌族,而是华夏的西戎组成部分)。

也就是晚期的齐家文化,齐家文化位于甘肃,与华夏先祖关系根本就纠缠不清,而且也是农业为主并非游牧人。中国最早的青铜兵器、最早的驯化马匹都在齐家文化。这也是因为他们地处中国西部,容易和西方游牧人产生文化交流有关。

而商朝晚期,出现了什么大事呢?

就是商朝早期的军事打击对象,主要以东夷为主。而到了商朝晚期,尤其是暴力夫妇武丁、妇好时期,多次征讨齐家文化后裔羌人,刚掌握了马匹驯化技术没多久的羌人,就被迫把这种技术传入了中原。甚至于在商朝还专门有一支部队叫“多马羌”,就是抓来专门做骑兵(疑似)或者专职驯养军马的羌人奴隶部队。

话说为什么商朝中晚期,就那么跟羌人过不去,人殉要羌人、奴隶也要羌人……这反倒能推出商朝急于从羌人手中掌握马匹驯化技术这个原因。

换句话说,商朝晚期中原忽然大量出现驯化马匹,是因为羌人较早掌握了这门技术,羌人又被商朝征讨击败了,才有了这种结果。

可非要猜测成商朝晚期王统被草原人取代……话说这年代的“草原人”,也就是北狄、东胡的先民可能获得马匹驯化技术还晚于商朝呢。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强大的政权用来劫掠羌人啊。


郭女士这一段也无处吐槽:

话说,中国境内的“草原人”还并没有掌握马匹驯化技术的时代。是农业畜牧文化的“先羌”齐家文化有这个技术。然而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羌人征服了商朝并将商朝取代,反倒是商朝在跟羌人的作战中,学会了驯化马匹。

而且,羌人也不是无缘无故地掌握马匹驯化的,羌人的西界便是卡拉苏克文化区域,再往西就能跟最早掌握驯化马匹的“上古文明杀手”印欧人接触了。可是羌人连统一政权都没有,不但没有受到任何骑马民族的威胁,反而还学会了马匹驯化,还反哺了老亲戚商朝。我们甘肃人给商朝做人殉、养马,可我们真没征服商朝啊。

而且即便我们有战车长驱直入,我们也是各自为政的部落,哪儿能和一次就集结一万多甲士的商朝抗衡?

所以郭女士认为我们能征服商朝,可实际上我们甘肃人是商朝晚期的主要人殉……


不过郭女士是坚持认为,商朝的马不是我们甘肃人传入的,而是真正的草原人,红山文化的后裔夏家店文化传入的。

郭女士认为,中国石器时代很多遗址出土的马骨,只能证明我们吃过马,不能证明我们驯化了马。这个我也承认,因为她提出了,至少得有马粪、马圈之类能证明是驯养马的东西才行啊。

然而,在郭女士举例夏家店文化的马骨时,却避开了驯化马与否的情节,直接认定夏家店文化既然是“草原人”,也有马骨出土,那么一定会驯养马。

其实说到底,中国草原上驯化马的路线,还是从甘肃往内蒙传播的。夏家店的马骨,跟仰韶的马骨没啥区别,只能证明吃过未驯化的野马。只有甘肃齐家文化,有马圈、甚至用马殉葬,才能实锤证明是汉族先民中最早驯化马的人群。

然而,骑马民族无敌论还是深入人心啊。反正我是不信的,驯化马肯定是从中亚-新疆-甘肃这条线传来的,但远古时代,并没有发现中亚人能征服新疆人、新疆人能征服甘肃人。反而本来多居住印欧人的新疆,却被甘肃来的羌人在远古时代渗透成了筛子,新疆东部的焉不拉克文化,甚至还出现了甘肃人反客为主后来居上的情况。

具体情况不说了,反正郭女士这一点主要还是受了骑马民族无敌论的影响,以为商朝晚期驯化马暴增,肯定商朝统治者就被骑马民族给篡夺了。

在这一点上,作为中国最早驯化马的新疆人、甘肃人泪流满面,我们架着战车给商朝送去了驯化马的技术,还TM要兼职当人殉,这叫无敌吗?

反正是,我们甘肃人,在这一点上给骑马民族丢人了,我们就是打不过商朝这些祖籍河北的河南人。

另外一个,就是刚翻到的,郭女士认为……

陶寺灭亡,是因为石峁遗址的“草原蛮族”征服了陶寺。

嗯……

石峁又一次被扣上了草原蛮族的帽子。

反正我要说的是,远古时代甘肃、陕西境内,是文明人!哪怕其后裔中有一些羌人和匈奴人,但主体后裔依然是华夏。就算商朝的“羌”、周朝的“戎”也都是先秦时代华夏的组成部分。真正的“蛮族的羌族”也就是汉朝羌族的先祖,是战国时代青海的无弋爰剑。齐家文化、寺洼文化繁荣发达,要是后代只会披发放羊,这得退化成啥程度才行啊?

郭女士乃犹太族裔,曾任职于苏联科学院,是文献学、考古学、艺术史的大家,也接受过思想史的一定训练。

她看殷商巫觋文化,必然与国内学者不同。站在某某圈外看某某,大概这个意思。

没读过此书,曾草草读过同一作者的《天神与天地之道——巫觋信仰与传统思想渊源》,她对“神明”之理解,与众不同,颇为新奇,所以记得。

郭女士曾在台湾中研院文哲所呆过,她的特质就是思维极为跳跃。由于这一特质,再加非华裔,所以看问题比较跳脱,超越出中国史学界固有的定式思维框架,从这个角度切入比较好。例如她认为“神明”的意思是指“神由下向上,明由上往下”的意思……或者反向,记不清了。就记得她观察角度颇为新颖独特。新颖独特,嗯。